醫仙之二

藥白綾，那是老頭這一脈醫者傳下急救用的，外貌很簡單，就是一條極長的白綾巾子罷了。

製作藥白綾方法簡單卻又麻煩：

把藥材收集好，熬煮取其藥汁後，再放入白綾一起熬煮吸收藥力，白綾因為藥汁染色完整之後，醫者探試藥力已全數吸收之後，取出，醫者以自身練出的癒力催化，當染色的白綾顏色退回透白瑩雪就是大公告成了。

以上看似不難，麻煩的是──

首先藥材要好要珍，收集難度高，再來醫者練出的癒力要深要廣，修練難度高；癒力修練需要累積，練就藥白綾時，耗癒力又耗元氣，所以麻煩。

老頭製出來的藥白綾，有十條，活到這年頭也只有十條，當然中間也是有用掉幾條，再補回成十條，那是老頭堅持，備而不用，不用最好。

而蓼李才要製作她的生平第二條藥白綾，第一條是失敗品，不過也是老頭傳授時的玩意，實驗性質頗重，只是也讓蓼李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，天生心疾的蓼李本身元氣就難足，老頭知道卻沒想到這一練卻也傷了蓼李的身與他的心。

那段時間老頭不斷調養蓼李的身子，食補、藥補、氣療、針灸等等幾乎全都上了，蓼李被搞到哭笑不得，不過心中暖暖的，她在病中也歡喜。

後來身子好了，蓼李慢慢把癒力練到今朝，幾年前還跟老頭四處亂跑時，蓼李慢慢收藥材，但就是會少幾樣，本以為是自己糊塗落下，後來蓼李才發現，是老頭悄悄的收了起來，她曾跟老頭吵過鬧過要老頭還回來，老頭打死不應允，蓼李要挾著不再打雜做飯，老頭依然不肯就範，最後蓼李投降了，老頭存心，誰也無法動搖老頭。

今個一早，老頭把蓼李拉進小藥房裏，平時存藥煎藥都是在這裡，老頭還拿了一個大封包塞給蓼李，蓼李則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幾個捧在手心上的大封包，很驚訝也很不能理解。

「老頭，這是怎麼回事？」

老頭搔搔頭，眼珠子咕溜的轉了一圈，最後吐了一口氣：「再禁著也沒意義，我也把妳養好了，沒忘就去試試，趁老頭我還在。」

「瞧妳練到這時候，應該是沒忘，還不快去試試。」老頭雖然嘴裡催促，只是那口氣也不是很甘願，聽在蓼李的耳裡，不禁笑了起來。

「還笑！不是想試，不想就拿來！」

老頭欲伸手將藥奪回，蓼李急退閃高舉捧藥的雙手，老頭再進又跳，蓼李又退再閃，兩人一搶一躲，笑聲不斷。

「老頭別鬧！」

「我鬧？我……我真的白養你這娃兒了！」老頭一個猛跳，不搶藥，直接往蓼李頭上敲了一顆爆栗子，蓼李吃痛得大叫，順勢也回敬老頭一記。

「居然敲我！妳還真是不知好歹！」老頭氣奮衝撞，蓼李一個不穩，兩人皆倒，卻笑罵仍然。

一陣過去，歸於平靜，蓼李珍視著那包藥，一手捧一手來回輕劃，而老頭則起身，一方面開櫃取碗拿壺，一方面搬來一小缸過來，最後他從懷中拿了一條白綾出來。

「還看！」明顯的惡聲惡氣，老頭用腳輕踢仍然躺著的蓼李，蓼李視線移向老頭，笑得極開懷。

「還真不怕我出力踹妳啊！」

「老頭捨得？」

「捨不得！」老頭開始扯起蓼李，不過這一句話讓蓼李倒是更喜更暖的，笑顏潤著那小臉，天生的蒼白透著因笑而出紅。

老頭拉起蓼李把白綾也塞進她的手中，轉身去搬柴，還在蓼李耳邊留下那不耐卻又帶寵的碎碎念。

起身，右看白綾左看大封包，蓼李把老頭準備好的器具擱置好，拆了包，分了藥，又去房間抱出一個大匣子，裡頭是她收集多年的藥材，她一樣一樣取出，察看分放，刀切石磨，取水倒壺。

專注的神情，忙碌的身影盡落老頭的眼中，抱著柴，老頭不由自主的出力緊抱，他有種矛盾的情緒漫在心裡，看蓼李的如此，他欣慰又擔心。

算好比例，看好順序，蓼李把白綾抖抖看看，先折好放在籃中，架好爐子，然後等柴。

環視一切備妥，蓼李知道老頭一直在後頭看著自個，她開心又能做這藥白綾，也知道上次把差點老頭的魂魄給嚇掉。

「老頭。」

「嗯？」還挺老實的回聲。

「不後悔？」

「都說趁老頭我還在了！」

「老頭不在呢？」

「不在就沒人管妳了！」老頭沒好氣的回完，走了過去，開始放柴升火。

蓼李回頭看著動作的老頭，心情難以言喻，老頭不在？這問題讓她腦子白了，空了。

擺好柴，拿了打火石，老頭抬頭看蓼李說：「還不快拿過來，我要點火了！笨娃娃！」

老頭的話把蓼李敲回現實，她開始動作，老頭點火，她放壺，然後開始搧風顧火。

心知於兩人，老頭看著蓼李的每一分動作，她果然沒忘，嘴上說不學，其實全學成，顧火調息，是老頭教的手法，引藥放水，是老頭授的方式，這一切蓼李都放在心上。

退出去，將空間留給蓼李，老頭要等看著結果。

回想那時候老頭的教授，蓼李毫無差錯的進行，下引子，抓時機，出藥性，留餘地，所有的一切得抓得剛剛好。

持續用火，室內漸熱，汗水被火光照得晶瑩，滑過蓼李的頰，滴落成地上一個印，又因溫度而蒸消，蓼李以袖抹去頸上的汗水，掀開放藥，極小心自個的汗珠子落下，壞了湯藥。

文火徐熬，令其慢慢釋放藥力，下引子，聞味飄出，再次下藥，反覆持續。

當藥成時，已是七天過去──

蓼李一身疲憊，眼見藥成，她鬆了口氣，看了一旁早已溫好的缸子，那溫度與藥汁相同，盛藥不失，正好。

把藥倒缸，隨即移爐保溫，然後蓼李將在一備好的白綾緩緩浸入，開始藥染白綾。

「蓼李娃。」

聞聲回頭，蓼李興奮的笑著說：「老頭，我開始染白綾了！」

老頭嘴角扯笑，這個傻丫頭……

「好啦，先來擦擦，擦完來吃點東西。」老頭把手中的水盆遞過去，這七天蓼李的吃食睡洗都是老頭打理。

蓼李這七天皆為淺眠，怕火侯不對，小寐一會又醒，精神會好全靠老頭。

接過去水盆，再看看缸中白綾如何，自顧自的點頭對自己表示，蓼李才把水盆放到一旁開始擦身，而老頭早在蓼李接過水盆時，早就又出去了。

因為顧藥，無法離開，蓼李這幾天都是擦澡解決，看看情況，蓼李發現老頭真的把她養的很好，蓼李這七天偶有心疼，但都是平時的疼法，不似從前發作的劇痛，精神耗弱是必然，誰熬了這麼多天還能不耗弱，不過老頭似乎就還好……

解袍開衣，水沾布巾，蓼李輕擰，讓巾子帶略多的水，擦身，水的沁涼一解汗膩的肌膚，蓼李舒服的呼了口氣，舒服了，蓼李還不忘探頭看看藥染白綾如何了。

「蓼李娃，好了沒啊？」

老頭在外頭大喊，喊回蓼李的注意，她迅速擦身結束，穿衣束袍，「老頭，我好了！」

聽到蓼李的聲音，進入一看，蓼李又再看著缸子裡的白綾，嘴角嗤著笑，神情興奮，老頭嘆氣搖頭，真的是個傻娃娃……

「喏！」

老頭把手上的食籃遞過去，蓼李頭也沒回的伸手，擺明要老頭放到她手上。

看著那隻伸出來的手，老頭挑眉，額上筋微浮，向前直接扯下蓼李，「真的是有夠呆娃的！染的部分就是讓白綾在那邊泡著浸著，你看到眼珠子都掉出來也沒用啊！！」說完扯完，立刻把饅頭往蓼李的嘴裡塞，塞得蓼李是那口氣差點過不來。

使勁推開了老頭，蓼李把險些令她窒息的饅頭拿開，沒丟開，因為等等還要吃了它。

「好不容易到這步，我都還好好的，多看兩眼會死啊！」

「呸呸呸！沒事別提什麼死字！死娃兒！」

「那你自己還提！」

大眼瞪，嘴力咬手中的饅頭，蓼李坐了下，順便把食籃接過，開始翻食不甩老頭，而老頭則是被蓼李堵了一口錯愕，連忙自個掌嘴說罪。

看著老頭此舉，蓼裡喝了口清湯，差點噗哧出來，她拍胸緩飲後，她笑著：「哈！只是玩笑話，何必如此認真嘛！」

「還說！東西可以亂吃，畫可不能亂講！」老頭巴了蓼李一掌，不痛但也意味警告。

蓼李撫撫被巴的臂膀，嘟嘴著一臉不以為意，嚼了一口雞肉又咬了一口饅頭，「老頭，這雞哪裡來的？」

「換來的。」這次換老頭看了一眼缸裡白綾的情形，不過他沒像蓼李停留，眼神裡露著一絲讚賞，蓼裡聽了老頭的回答，疑問升起：「換？你出診啦？」

「嗯。」沒正面回答，老頭也同蓼李一旁，也拿了一顆饅頭一起在那邊咬咬咬。

這幾天的吃食是老頭去下山要來的，老頭抓時下山，找了幾處村落，不過沒人有病痛，好險平時蓼李與老頭出診所建立的好人緣，村民就跟老頭討了常備膏藥換換，放著以後急一時，也不致於太慌，換來的東西雖不多，但也夠給蓼李維持體力，而他這老頭早就僻穀了，吃東西只是解嘴饞，順便奴役奴役蓼李，當然這些事都是放在老頭的心裡。

「老頭……」蓼李用肩撞了撞老頭，要他把話說完。

「沒人病痛，拿常備藥去換來的，行了唄！」老頭歪嘴回應，擺了個討厭表情，故意引得蓼李又笑又打。

「老頭……」

「又怎麼？」

兩人互望，蓼李起身看了看白綾，又看了看老頭，笑臉沒了，難得浮起了悶氣，「接下來，才是關鍵。」

「知道就好。」

見老頭沒啥安慰，蓼李作勢要踹人，老頭學青娃一跳，只是方向往後。

「幹啥幹啥，沒大沒小！」

「都不給點鼓勵啊！」

「鼓勵？鼓勵妳的頭，接下來，我都要心驚膽顫了，妳怎麼不安撫安撫我啊！」

見老頭一邊說的激動還一邊拍拍自己的胸口的模樣，蓼李的心暖了，氣也足了，她笑得燦爛，老頭看了也收起了誇張的激動，「妳行就做，不行就放，重點沒事就好！」

蓼李看看了白綾在藥湯中浮繞，回望了老頭說：「放心，我會抓底的。」說完又給了老頭一個彎彎的大微笑。

老頭嘆了口氣還是給了笑臉回應，當初蓼李學得不情不願，雖然如此，學了以後，她就用了心。學成差不多以後，他開始教藥白綾，第一次就大失敗，好了以後，他怕了，蓼李倒是不怕，不給她藥材，她就自己慢慢收，心心念念就是想再來第二次，因為知道蓼李的身子問題，他就開始偷藥藏藥，對她鬧了一番，才壓下這個念頭，現在，老頭是只想再看一次，試一次，學不成，他無所謂，反正他還有其他師兄弟，不過蓼李怎麼想呢？他想大概就是不甘心吧！

休息完畢，蓼李把水盆、食籃全塞給了老頭：「好了！這幾天吃的喝的擦的都還要麻煩你了！快出去，我要繼續了！」

「趕的還真誅心，不留一下啊！」

「我怎麼不留，我巴不得你一直在我身邊呢！」蓼李一邊說一邊笑，把老頭推了出去，老頭一副悻悻然的走人。

這脈醫，老頭沒想讓他傳下，教蓼李也是教著好玩，他最不開心的是：蓼李身上的心疾，不是天生，不是後天，他完全摸不到那點緒，治療條養補身的方法，他全用上了，也不見她全好，把蓼李養到這時，雖與常人無異，偶有心痛，這是老頭心中最不開心的事情，好歹醫好了還會有點成就感與醫術突破啊！

算了，被蓼李知道自己的想法，鐵定被她狠賞好幾個大爆栗的……不過想到蓼李剛剛最後的話，，心中漫出了甜卻也帶了一絲苦味…一直嘛……

老頭望了望天，時未到，也快到，他想著想著，就準備去房裡睡大頭覺去也，反正染還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，到時候他要看看蓼李的能力到了哪裡。